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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九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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裴長郡今日穿了一件藏青色的袍子,顏色略暗,行走於夜幕之下,若非沿路有宮燈照耀,再加之今夜月光皎潔的話,他的身形倒是難以被人發現。

似是察覺到我的目光,裴長郡略一擡頭,登時便迎上前來。

“天朝陛下也在此?”他的語氣詫異,好似是無意之中遇見了我一般。

我抿了抿嘴,“嗯”了一聲,先前離開瑤華宮之時,我並不曾刻意隱藏我的行蹤,但凡用心一點,都是很顯而易見能夠找到我的。我自然是不相信裴長郡會無事走到這條偏僻小道之上,只是對方既然有意隱藏,我亦也不好直接拆穿。

許是見我神情淡然,裴長郡驀地一笑,爾後溫聲道:“天朝陛下莫不是也疲於應酬這類的事情嗎?”

他倒是有趣,竟是說了個“也”,強行將我借故離開宴席的緣由,與他不知不覺地捆綁在了一起。

這次我倒是不大想順著他的意思。

“席上飲酒,略有些不勝酒力,倒是讓皇子笑話了。”我這般的回答自然也算是實話實說。

裴長郡絲毫沒有因為我的不客氣,而露出什麽其他的神情來,他依舊一臉的溫潤如玉,踱步到我身邊,仰了頭朝著夜空之中看去。

“今日的月色不錯,也難怪天朝陛下要借機從宴席之上離開了。”他恍若未聞一般,全然當我方才所說的那一番話,什麽也沒有聽見似的。

我順著裴長郡的目光,亦也仰了頭去看。

今夜的月光著實不錯,我看了一會兒,便收回了目光,垂眸望著地上的青石板。

“皇子可是找朕有什麽要事?”我如是問道。

所謂“無事不登三寶殿”,裴長郡刻意地與我制造巧遇,想來定是有些什麽事情才是。我不願意與他過多地去打啞謎,索性開門見山,直接問了。

裴長郡笑道:“天朝陛下這是覺得本宮有所圖麽?”他這般道,委實有些不客氣。

我沈了臉,裴長郡此言,無疑有些以下犯上的意味。我身為大孟的皇帝陛下,而他不過只是區區一個藩國皇子而已。仰天朝而息,若非因著駙馬的緣故,我本就不會對他有多客氣。

於是我不由地冷聲道:“皇子這話是什麽意思?”

裴長郡一楞,顯然是沒有想到我會如是說,似是亦也察覺到了自己方才的越矩,面上神色一凝,爾後卻又是很快地回過了神,朝著我拱手道:“是我失儀了,還望天朝陛下切勿怪罪。”

見他面上神情誠懇,我亦也不是那種小肚雞腸之人,心中的懊惱登時消散唏噓,我索性擺了擺手,極為大度道:“鮮卑國本就臣服於我朝,皇子無需放在心上。”

裴長郡驀地嘆了一口氣,我突然想起了先前閎兒出事的時候,若非不是裴長郡,想來我尋閎兒還會繞極大的彎子。

思及至此,我不由得緩和了語氣,道:“說起來,朕還要多謝皇子呢。”

聞言,裴長郡一楞,顯然有些沒有反應過來,於是我便提醒道:“先前小王爺失蹤,若非是皇子鼎力相助,想來一時半會兒,興許還找不到小王爺。”

聽了我的這一番話,裴長郡登時恍然大悟,面上重新浮現一抹極淡的笑意來。

“天朝陛下,與天朝先帝爺感情極好?”他如是問道,與其說是問,倒不如說是陳述,語氣肯定,似是胸有成竹。

我訕訕地笑了笑,點了點頭:“先帝爺費盡千辛萬苦,方才將朕自民間尋回,於朕而言,自然是有著天大的恩典。”

裴長郡了然地點了點頭:“如此看來,天朝先帝爺對天朝陛下,是有著知遇之恩了?”

知遇之恩用在此處似是不大妥當,只是我一時半會兒也的確想不起有什麽別的詞匯能夠用來形容,於是便頷首道:“正是如此。”

裴長郡面上的笑意愈甚,連帶著那雙與駙馬極為相似的眸子亦也變得亮晶晶。

他大抵還是有些醉意,先前我並沒有刻意地去打量他,如今接著頭上的光亮,再一細細打量以後方才發現,裴長郡的面頰緋紅,嘴唇紅潤,顯然是醉醺醺的模樣。

我忍住了笑,突然關切地問道:“朕見皇子似是不勝酒力,可要先行回質子府歇息?”我自然是出自好意的。

哪裏知道,裴長郡竟然是將我的好意當成了驢肝肺,甚是果斷地搖頭拒絕了我:“我聽說,天朝的朝榮帝姬,死於酒後的大火之中?”

皇兄對外宣稱,從前的我是死於公主府的一場宴席之後,因著所有人或多或少都喝了一些酒,以至於火災剛剛發生的時候,並沒有任何人察覺,以至於到最後,顯然釀成了難以挽回的結局。

這樣的說法,的確很符合公主府上上下下都死得一幹二凈的結局。

我只覺得嘴角的笑意有些牽強起來,在裴長郡說完這句話之後,我本想板著一張臉,避而不談,只是不知道為什麽,轉念又一想,登時便打消了這個念頭。

“傷心往事,無須再提。”我只如是道,甚是敷衍。

我想我大抵是從來都不曾了解過裴長郡,不然怎的從不曾覺得他是一個打破砂鍋問到底的麻煩角色呢?

裴長郡仍舊執著地追問道:“我很好奇,我皇兄,是怎麽死的?”說這話時,他看著我,眸子中的情愫覆雜,我著實有些看不大明白。

我如今不過才十七歲而已,前面的十六年一帆風順,順風順水,不用像父皇那般日日擔心著朝政大事,亦也不用像皇兄那樣,害怕學問無法承擔重任。我終日只需隨心所欲,只要不出格,憑借著我大孟帝姬的身份,我幾乎可以說是天不怕地不怕。

以至於登基一年,我即便再小心翼翼,提心吊膽,仍舊還是如同從前的自己那般,唯一最大的變化,應當只是身份換了換而已。

我看不懂裴長郡眼裏的情愫意味著什麽,可是胸口處卻驀地傳來了疼痛的感覺,我只覺得很是難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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